方与宣今天的精神状态非常差,两眼一闭就能昏睡过去。 他戴着两层口罩,空气流动变得滞涩,带着股铁锈味儿漫入鼻腔。 顺着窗户望出去,大雨倾盆,树冠被风吹得东倒西歪。 但他听不清雨声与雷声,屋里正响着令人崩溃的钻响,嗡嗡的噪音360度无死角环绕在耳边,偶尔停歇片刻,便有规律的锤子敲击声填上,此起彼伏,热闹非凡。 方与宣攥着一柄手术刀,如果不是面前摆着一盆稀碎的青铜片,他会错觉自己坐在牙科诊室里。 前段时间从隔壁县运来一批新出土的青铜器,曾经历过地震挤压,变形极其严重,修复工作正进行到矫形阶段,修复室的噪音回荡在走廊里,叮呤咣啷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连最尽头的古籍组都能听到。 方与宣领到的是一尊兽面纹青铜鼎,碎成了二十多片。组长出差不在,研究员点名交给他来修,看到那摊东西时,方与宣除了“太破了”根本想不出来其他词语,他剥鸡蛋都剥不成这样。 组里的同事亲切地称呼这口鼎为破哥,每天下班要和它说再见。上个吉祥物是一只青铜狗,花名叫修狗,如今已经摆在隔壁楼的博物馆展厅里,和另外几只修好的狗排排坐。 坐在后面的同事正对着凹陷下去的器口一顿锤,方与宣叹了口气,慢慢把青铜片调整好角度,对着灯光,熟练地清理纹路沟壑里的锈斑,眼皮倦怠地耷拉着,在这样的环境里其实很难走神,但他实在很困。 他最近在频繁地做梦。 起初几天,他并不能记住梦境的内容,醒来翻个身就全忘干净。 可渐渐地,梦境变得越来越具体、清晰,像身临其境地在那段旧故事里走了一遭,睁开眼后心悸、气短、浑身冒汗,睡了七八个小时却仍然浑身疲惫。 他本以为是上班上出了精神问题,可梦里的朝代瞧着并不是青铜器时期,毕竟他穿的那身嫁衣珠光宝气。 方与宣轻皱一下眉头,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。 他凝神注视着刀片下掉落的层层害锈,抬手用力扳正照灯,低声骂道:“阴魂不散。” 梦里的他在准备结婚。 嫁衣是血红色,穿在身上沉甸甸,腰封箍...